跨文化交际案例分析与点评丨母亲节可以送康乃馨吗？

送鲜花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事情，送花有很多讲究，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鲜花，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同时，送花还要考虑不同的时间、地点和对象，这样才能恰当地表达心意。但是，当国际中文教师跨出国门时，还要考虑文化差异的问题，如所在国家送鲜花的风俗和习惯与中国一样吗？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注意什么？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在俄罗斯教中文的陈老师关于鲜花遇到了哪些尴尬和困惑。

案

例

案例作者：陈红英

地区	汉语水平	课型	对象
欧洲—俄罗斯	中级		大学生

有一年，我被派到俄罗斯一所大学的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汉语课，我需要在那里任教三年。那是我任教的最后一学期，4月份的一个周三，我照例走进教室上课。在讲课文之前，我先放录音：

她笑着把一朵粉红色的康乃馨别在我的胸前说：“今天是母亲节，每人一朵。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的母亲，人人有份儿。”

听完这段录音后，学生们都皱起了眉头，用俄语互相小声议论着什么。虽然我只会简单的俄语，但是从学生的表情里，我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忙问：“怎么了？用汉语告诉我。”一个女学生很惊讶地回答：“老师，为什么送康乃馨？她们的妈妈都没有了吗？”“啊？你们怎么会这样理解呢？”接着另一个学生说道：“在俄罗斯，康乃馨要送给逝去的人。”这时我才明白，这是俄罗斯和中国在文化风俗习惯上的不同。

我告诉他们说：“在中国，粉红色的康乃馨是送给妈妈的鲜花，不管是过去时的妈妈、现在时的妈妈还是将来时的妈妈。”他们听了非常地惊讶，因为在俄罗斯康乃馨是送给去世的人，而且要送双数，一定不能送给在世的人。他们说，在俄罗斯，好的事情，比如结婚、生孩子、过生日、欢迎来宾等场合下送鲜花时一定要送单数，你送了双数，朋友会非常生气的，但是去墓地，一定要送双数。

这时，我想起了刚到俄罗斯时遇到的一些困惑，于是给学生讲了我和鲜花的一些经历。

那是我来到这所大学的孔子学院报到的第一天，那天早上俄方院长和秘书都非常热情，一进门秘书送了一束黄是黄、白是白的菊花。当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这，这……这是送给活人的吗？我是接还是不接呢？”心里真的是不舒服，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高兴地接过了这束表示友好的鲜花。

紧接着，秘书热情地拿出花瓶，灌上水，把这束鲜花插好，说：“陈老师，这个花瓶你也可以一起拿到房间去。”天哪，怎么办啊？“哦，好好好，谢谢……”我机械地回答道。由于当时很忙，我没有把这瓶花带回房间。第三天，又见到了秘书，她说：“陈老师，你不喜欢花吗？”我说：“喜欢。”她说：“那就把你的花带回房间吧。”我只好抱着这瓶黄白相间的菊花，回到了房间，每次抬头看到时，心里都不太舒服。几个月后，这束花终于凋谢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它送到垃圾桶里了。这次经历让我终生难忘。

紧接着我又给学生讲了另一件类似的事情。在任教第一个学期接近尾声时，按照中方的要求，我要回国一趟办理一些手续。之前我把自己要回国的事情告诉了同学们，他们知道我第二天要回北京，送了我一束雪白雪白的菊花，这次我欣然地接受了。

可是他们接下来的话让我很尴尬，其中一个同学问我：“老师，你喜欢吗？”我说：“非常喜欢，非常漂亮，谢谢你。”另一个学生说：“老师，你要是喜欢，明天带着它回北京吧，你的丈夫一定会很高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因为这是在聚会，不是在上课。我感谢地说：“花太漂亮了，我带到北京它会不漂亮的，还是把它留在学校吧，这样它漂亮的时间更长一些。”

讲到这里，我对眼前班里的学生说：“如果我抱着一束白色的菊花，高兴地走在首都机场的大厅里，肯定会有人觉得我有点不正常。因为这不符合中国的风俗习惯，我来莫斯科可以入乡随俗，但是回中国，也要遵循中国人的习惯。”同时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有机会去中国，也一定要入乡随俗，不能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送中国人鲜花。

这时，我发现班里这些学生的疑惑没有了，紧接着我借着“康乃馨”“菊花”两个词，把我们学过的语法格式“按照……的习惯，俄罗斯人（中国人）……”好好地练习了一番。经过这堂课的讲解，学生们不仅掌握了语法知识，还对中国的文化，特别是送花的习惯有了深入的了解。这也再次提醒我，在教授中文时一定的文化讲解是非常必要的，这样可以减少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的误解和交际上的障碍。

案

例

点

评

点评人：叶军 胡项杰

点评一

文化差异与冲突是很多国际中文教师都会面临的一个重要而又现实的问题。这些问题大到一个国家的内政与外交，小到生活中点滴的风俗习惯，如何恰当地处理这些因文化差异而带来的种种问题，关系到教学的正常推进，关系到学生对汉语的理解和掌握。所以，在进行汉语教学或者跨文化交际时，汉语老师要注意以下两点：

一

✦

培养文化差异的敏感性

这种敏感不仅包括碰到问题时要敏感，还包括在教学或者交际之前进行预测。在此案例中，送鲜花虽然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陈老师事前没有充分意识到同一种鲜花在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代表的含义往往大不一样，因此遇到了一些尴尬。所以国际中文教师在心里最好提前想到教学中可能会涉及的跨文化交际的问题，并事先做好一定的准备。

二

✦

培养包容的心态

在国际中文教学中，文化差异无处不在，这种差异会对老师的交际和教学产生直接的影响，而一味地回避或者抵触不利于问题的解决，所以在面对这些差异时，我们最好能用包容的心态积极地去交流，并充分地理解，然后再认真地观察、总结，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在此案例中，当陈老师第一次到孔子学院时，院长的秘书为了表示友好，送给了她一束菊花，此时陈老师心里明显感觉不舒服，然后勉强地接受了，但是没有立即把花拿回自己的办公室。当秘书再次询问时，她才拿回办公室。这里反映出了陈老师心理上还没有完全地接受俄罗斯的这种风俗习惯，最终导致她心里一直很忐忑，等到花都凋谢了才把花扔掉。

点评二

在进行国际中文教学或者日常交流时，遇到因文化差异而引起的交流上的障碍和误解，除了要具有敏感性和宽容之心之外，我们还应该采用哪些具体的方法去消除这些障碍和误解，并利用这些差异为教学服务？在此案例中，陈老师的一些做法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

一

✦

遇到文化差异时，要及时沟通交流

陈老师刚来到俄罗斯时，处理这个问题存在一点问题，就是秘书在给她送花时，她很忐忑地接受了，但是她一直没有把那些花带回房间，以至秘书继续追问她，她才把那些花拿回自己的房间。在这里陈老师一直抱着一种回避的心态去应对，她应该自然地去点破这个问题，先将这种差异讲给秘书听，得到她的理解，然后自己也要坦诚地接受他们的好意，即使不方便当场去解释，也可以在私下里找到合适的时间去聊这件事，这样更有利于自己的教学和日常的交流。

二

✦

利用文化差异进行教学

对于国际中文教师来说，文化差异是不能回避的内容。这些文化上的差异跟学生息息相关，他们能切身体会到，相应地也就能很好地引起其兴趣。

案例中，当陈老师在课堂中又遇到了关于送鲜花方面的一些文化差异时，学生们感到惊讶和疑惑，于是她就把这种差异当作教学内容进行现场讨论。随后陈老师就顺着学生的疑惑进行解答，并联系自己以前的经历，揭示出了中俄两国在送花这件事上有着不同的习俗，并提醒学生要学会“入乡随俗”。这样一来，不仅揭示了语言要素中的文化因素，加深了学生对课文的理解，也使学生了解到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增强了学生的好奇心，提高了他们学习的积极性，体现了文化教学与语言教学相结合的原则。

以上案例摘编自

（叶军著，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

本文案例作者：陈红英

整理者：胡项杰

点评人：叶军 胡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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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杨立梦

    美术编辑 | 亓欣（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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